现代性,是思想史上一个颇具争议的命题。进入21世纪后,随着中国经济与社会的发展进步,现代性似乎被打上了某种新的烙印,引起世界范围内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现代性究竟是指什么,和现代化有什么联系,中华文明的现代性是如何凸显的,呈现方式为什么特别,类似这样的思考,对于我们今天理解中国道路与西方道路的区别与联系,重新审视中华文明的普遍性与特殊性,反思全球视野下中国发展的价值模式,无疑是非常必要的。9月24日,由《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学术月刊》与复旦大学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中华现代性:反省与展望》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复旦大学召开。来自国内外知名专家学者济济一堂,围绕“中华现代性”本质这一深刻主题,展开了充分探讨。现撷取部分专家观点与读者阅享。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现代化进程,但现代性是有标准的
巴斯蒂 法国巴黎高等师范学校教授
现代性和现代化是不一样的。
在中文里,现代化和近代化都是从日语中来的,开始只有“近代化”,没有“现代化”,后来才出现“现代化”。现代化和近代化都表示一个历史过程,它们通常都跟人类物质文明有紧密关系,它们专注于硏究落后的文明如何发展到现代的文明,这样一个过程的内涵是什么?
近代化或现代化并没有一个固定的领域,它可以发生在很多领域。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设计,比如德国近代化、意大利近代化,各有不同,我们法国的近代化也如此,总之都有自己的过程,没有一个概括的理论可以去套用。
但现代性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我不知道在中文里现代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好像是最近,以前是不用的。现代性不是一个过程,是指达到一个文明的最高领域,是完全有标准的。
回归知识共同体的现代性
汪涌豪 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复旦学报》主编
今天,文化交流已成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关键词,这使得我们的任何言说,背后都有一个全球化的背景。有鉴于世界各大文明体独立发展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人类已进入第二轴心时代,“独白”必定要被“对话”取代。怎样促进对话?如果真的承认世界上不同的文明在价值上是同等的话,那么就应让多元文化模式相互对话与交流。跨文化应该是不同文化的多边互镜、视野融和,由此催生一个符合知识论公义的共同体。
我想我们讨论现代性,应是知识共同体中的现代性。要建成这种知识共同体,有许多问题要梳理,特别是,中国的现代性是外来的,后发的,能维护本民族文化吗?能走多远?都是问题。中国的现代性展开过程始终伴随着深深的困境,一方面我们肯定现代性,另外一方面又怀疑甚至反抗现代性。反抗、怀疑成为中国现代性的一部分。对此,外国如何看我们,我们如何解说自已,尤其须回到知识共同体中来展开讨论。如此有利于认识诸如现代性与现代民族国家意识之间的冲突等问题。总之要基于历史的逻辑,又不离开理性的观察。
中国改革开放发展了30多年,我们眼界也打开了。我们看到别人对我们的观察有许多来自前见。前见是合理的,但许多也有片面化,成了偏见。所以我想,在此过程中,中西方最好都不要太固执于自己的判断,还是要回归到知识共同体的平台,作认真的讨论。
文明自觉还是文化自觉
许纪霖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中华现代性。今天和80年代最大的区别在于,80年代中国要向西方看齐,追求的是普遍性。现在风水轮流转,要在一个所谓各种多元的现代性里面寻找“中国特殊”,这里面当然难免就有“紧张”。
我的一个基本分析就是,百年以来中国思想界一个最大的纠结和焦虑就是在文明自觉和文化自觉之间,存在一个很大的紧张,这个紧张性到今天还没有解决。
这里要特别说明一下,为什么要区分这两种不同的自觉?这个问题不是对中国存在的,对德国、俄国和中国同样存在的。
中国文化的主体性何在?什么是中国文化的认同?80年代没人讨论中华性,都在讨论现代化的问题,谈怎么避免被开除球籍的问题。而中华性的问题被遮蔽,被遮蔽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意识到。
也有一部分人要重新肯定中国的传统,当然他们已经不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姿态。但是这批人在五四的时候影响不大,五四的潮流基本上是文明的自觉。
但是我们要知道文化不是工具,是一套价值,它作为一个传统存在于我们内在的生命当中,不是一件衣服想脱掉就能马上换一件。
中华文明和现代性之间的紧张,就是文明自觉和文化自觉的紧张。这种紧张,下一个百年能不能有效纾解或者整合起来,这是我们今天真正值得要做的事情。
现代性的产生不一定要经过现代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