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30日下午,“复旦大学-巴黎高师人文硕士班”学术讲座“巴尔扎克是女性主义者吗?”在光华楼西主楼1101会议室举办,由复旦大学中华文明国际研究中心(ICSCC Fudan)、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和巴黎高师文化迁变与跨学科人才培养中心联合主办,主讲人为法国国立图书馆文学部部长、原巴黎高师图书馆馆长Emmanuelle Gondrand女士,同时由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黄蓓教授担任主持、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杨振副教授负责翻译工作。Emmanuelle Gondrand女士主要围绕巴尔扎克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图谱和作者声音展开论述:
首先,巴尔扎克本人并非女性主义者——他拥护社会等级制度,认为男性天然占据主导地位。他在《费拉居斯》中写道“所有女人都会撒谎”,在《金眼女郎》中称女性是“愚蠢的集合体”。他的小说从未质疑父权制的根基,笔下的女性角色即使再聪慧坚韧,最终仍会被父权制的社会结构吞噬:或是回归家庭(如《欧也妮·葛朗台》),或是遁入修道院(如《朗热公爵夫人》),或是通过自我牺牲成为“圣人”。
但矛盾的是,巴尔扎克同时也是父权社会最犀利的批评者之一,他通过笔下人物之口控诉婚姻制度对女性的压迫:“婚姻不过是合法的卖淫”(《三十岁的女人》),揭露男性将妻子视为财产(《婚姻生理学》),并痛斥《拿破仑法典》将已婚女性贬为“法律上的未成年人”。他更以近乎人类学的细节,记录女性在婚姻中的身体苦难:年轻新娘因丈夫的性暴力而苍白病弱,母亲因非自愿的生育变得情感麻木。
巴尔扎克塑造了文学史上最丰富的女性群像之一,她们的命运折射出时代的结构性暴力:例如被婚姻囚禁的“贤妻”,《幽谷百合》中的莫尔索夫人,将自己比作“屋顶上的铅饰”,用自我牺牲来维系家庭;如交际花埃丝特(《烟花女荣辱记》)因情人破产而坠入深渊;如老处女加玛尔(《图尔的本堂神甫》)因社会歧视逐渐变得刻薄;也有一些罕见的反叛者,如印刷商之妻夏娃(《幻灭》)以商业才能拯救家族产业,女作家费利西泰(《贝阿特丽克丝》)像乔治·桑一样经营沙龙、主宰情爱。
因此尽管巴尔扎克的政治立场保守,但他对女性处境的观察已远超同时代人:在法律结构层面,他最早揭露《拿破仑法典》是如何剥夺女性财产权与人格;在身体自主权方面,他主张女性应拥有性教育,反对处女情结对少女的戕害;在女性的经济独立意识层面,他赞赏经商的女性,暗示教育能打破性别的桎梏。正如其妹洛尔·叙尔维尔在其著作《巴尔扎克笔下的女性》中所言,这些角色让读者看到“男性霸权对女性灵魂的摧残”,也正是这种揭露本身,为后来的女性主义提供了批判的土壤。
总而言之,巴尔扎克并不是女性主义者,但他用笔触撕开了父权制的华丽外袍,让读者直视其下的累累脓疮,在他身上矛盾的两面恰恰映射了时代的裂痕——当一位保守派作家比社会更早觉察到结构性的不公,或许意味着变革早已悄然萌芽。
在圆桌讨论环节,与会学者和在座师生基于女性主义、童话书写、小说文本的作者意图和人物声音等多个维度,展开了深入而充分的交流探讨,现场氛围热烈,此次讲座在圆满的氛围中顺利落下帷幕。